当我们步出法国戴高乐机场时,迎接的是一位熊腰虎背、五大三粗的关东大汉,一米八五的身高,白色的T恤鼓鼓囊囊的掩盖不住发达的胸肌,滚圆的臂膀上画满了纹身,带着太阳镜,乍看上去酷似黑社会的高手。他就是我们这次巴黎的司机兼导游郑值先生。
郑先生对巴黎各景点有深刻的理解,动人的表达力,豪爽的性格加上标准的语音以及娴熟的驾驶技术,给我们留下难忘的记忆。短短三天的交往不禁让我萌发敬意。
他二十岁时毕业于辽宁的一所警官学校,大专学历,安理说顺理成章可以成为一名警察,但他放弃分配,选择去法国留学。开始只能先学语言,两年后当语言过关时,又由于种种原因,当然主要是经济问题,面对高昂的学费,只得放弃升学的机会,毅然参加法国雇佣军(外籍兵团)。
法国雇佣军不召法国人和女兵,它的人员组成几乎包括了一百多个国家。考核只需过两关,体能和智力。由于诱人的待遇,报名的人数还挺多,录用比率有时高达十二比一左右。参军的动机除了共同的佣金以外,各种各样的理由说起来很奇怪,有的竟是为了寻找挑战和刺激,因为他们当中有些本来就是军人,当了几年兵捞不到战打感到不过瘾,而到这里打战的机会就太多了。有些在国内犯事了,或者参加了什么黑社会,为了改变身份从而脱胎换骨也投奔来了,因为一旦录用,过去的你将全部消失,名字是新的,籍贯是新的,出生年月是新的。郑先生臂膀上的纹身就是在部队的纵容和鼓动后画上的,因为这样有利于存档,一旦毁容牺牲便于比对。录用后合同一签五年,这意味着五年后你将有法国国籍。
雇佣军的训练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只能用残酷来概括。尤其是第一年,他说自己天天在思索着如何当逃兵最有效,当然过了这个瓶颈慢慢也就习惯了。我问郑先生看过《冲出亚马逊》这部电影吗?他淡淡地说:看过,但这部电影里的训练和我们雇佣军相比,还是小儿科,不在一个层面上。比如我们全副武装的急行军,起步是十五公里,三十、五十是家常便饭,而且危险性很大。他说自己在一次攀岩训练中,由于雨后湿滑,手指没有抓住岩石,掉了下来,虽说有保险带,但有四、五米的落差,胸口重重地砸在一个突出的石尖上,当即用飞机送到里昂抢救,医生说如此严重的伤势,十有八、九命丧九泉,实在是身体素质太好,总算捡回一条命。他还说在一次训练时由于牙疼请假就医,在回来的路上,听训练场传来爆炸声,跑去一看,原来是他们班的一个战友,不知什么原因,身上的手雷突然走火爆炸,当即倒下不少战友,他忧郁地回忆说如果当时不是碰巧牙疼,倒下的必定有我。郑先生先后去过十几个国家,包括阿富汗、科索沃、非洲的原法国殖民地如喀麦隆、中非共和国、刚果、科特迪瓦、加蓬、马里、毛里塔尼亚、尼日尔、塞内加尔、乍得和多哥等。在科特迪瓦与反政府武装交火时也牺牲了不少战友。
雇佣军与法国正规军的装备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贝雷帽的颜色,正规军是蓝色,而雇佣军是中国人忌讳的绿色。雇佣军待遇还是不错的,两人住一套50平米的房子,里面彩电、游戏机、电脑应有尽有,早六点—晚六点的时间是属于部队的,必须严格执行命令,晚六点后是自己的空间,哪怕是当官要进我们的房子必须先敲门,得到同意后方能进来。每月基本工资是1500欧元,出国执行任务时按危险程度4倍6倍8倍往上翻。五年期满后,他已是中士军衔,由于和上司关系比较好,这位上司盛情挽留,告诉他多赚一年钱吧,把他调到后勤管理仓库,既轻巧又安全,这样他就干了六年。按规定军龄一年折三年工龄,这样他可以提前12年拿退休金。
退伍后拿了一笔不菲的佣金。面临三种选择,一、警察,二、消防队员,三、公务员。他都不屑一顾,毅然选择自谋出路。我非常不理解为什么不选择公务员,他说自己不喜欢再被人管教,再说法国的公务员且不说待遇不高还是个整天赔笑脸为他人办事的主,没劲。
现在郑先生在离巴黎80公里的镇上开了一家酒吧,据说生意还不错,夫人在巴黎经营一间小服装店,有两个小孩。实在是喜欢巴黎,只得把生意交给朋友打理,买了这辆8座的奔驰商务车,顺便当起司机兼导游。
他退伍六年了,每年的4月30日都要赶到位于马赛的总部聚会,因为这天是雇佣军的纪念日,这一天记录了墨西哥卡梅隆高地,法国65名雇佣军官兵抵挡了2000名墨西哥士兵的进攻,直到战斗到最后一人的光辉历史。我最后问了郑先生一个问题,既然你这样喜欢巴黎,能否告诉我最喜欢巴黎的是什么,他展开灿烂的笑容说:那是全世界最美的地方,它的什么我都最喜欢。
(彭兆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