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不见 江上数峰青
认识她是在职工读书会上那一段春光明媚的日子。因为有着共同的语言,两颗寂寞的心迅速聚拢,不可遏制地迸发出认定是爱的那种情感,但命运之神注定我们没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多少年过去了,我珍藏着一方手帕,纯白的绢上绽放一支并蒂莲,与对角刺绣的鲜红“纯晶”二字相映成趣,媚而不俗。清晰地记得,那个星月闪烁的夜,我发现手帕上有隐约血痕,十分惊讶,她说在飞针走线时接来电,一分神便被绣花针划破手指。我紧紧地捉住那纤巧的手,“还疼不?”一阵绯红洇过她的脸庞直至耳根。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都说世界很大其实很小。一天,在医院门诊排队时忽听有人呼唤我的名字,回头寻觅发现都是陌生面孔。领了药物退出人群时,一个陌生女子站在我面前:“不认识了?我是梅呀!”不期而遇,一时反应不过来,这难道是她?听说她在异国他乡拼搏啊?我努力回忆她往日的风姿,怎么也跟眼前人对不上号。杏腮已成橘皮,娇躯成了肥躯,真是判若两人。十年浩劫期间,她因海外关系及各种流言蜚语而无法在我们这个城市呆下去,终与相处多年的车间姐妹挥泪而别。她回到了家乡,后来跟一个不爱的男人跑到大洋彼岸。在一间餐厅当洗碗工,经受不住每天18小时以上的超负荷劳动而晕倒在地,她被老板辞退了。几经辗转,她还是回到这里,带着身心的创伤。
她现在这家医院治病。我去看她时恰是岁尾,病舍里没几个人,空落落的。我放下水果,将一束康乃馨插进床头的玻璃瓶中。她撑起半个身子:“住这里两个多月了,除了母亲,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谢谢你来看我。”我安慰她,让她好好养病,又告诉她那方丝帕几经风雨始终伴随我身边,不舍扔弃……她默默聆听,始终无一丝激情流露。阔别多年,原想倾衷肠却欲说无言,犹被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我整个身子都凉透了。
我起身告辞,她坚持要送至门口,才憋出一句:“别的不需要,能否给捎几本书刊来?我不能没有书。”然医生再三告诫不可以看书,不然眼睛会保不住的。
因出公差的耽搁,我几月未去看她,再次去时,已人去室空。值班护士交给我一封信,其中一段这样写道:“请原谅我的冷漠,有缘无分只待来生补偿。因为我不能违背起码的良心,扮演“第三者”,我万万做不到。生活岂能尽如人意,我只求无愧吾心。”
我泪如泉涌。
(舒舍/文 《温州晚报》20070528/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