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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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代师表 教泽流芳——缅怀我校先贤金嵘轩先生

    作者:  编辑:  来源:温州大学报   日期:2012-12-10  阅读:

    金嵘轩先生

    金嵘轩(1887-1967),浙江瑞安人,温州著名教育家。曾任温州市副市长,温州师范专科学校首任校长。

    “经师易遇,人师难遭”。金嵘轩先生穷毕生精力献身桑梓教育,为百年树人殚精竭虑。他不计较名利,不趋奉权势,坦坦荡荡,一身正气。他既是一位谦谦君子,又是坚毅的行者,堪为人师。

    私塾启蒙 留学东洋
      
    金嵘轩原名金桐熙,又名金嵘。幼时父母双亡,姐妹兄弟六人辗转寄养于亲族家中。到了该上学的时候,金嵘轩回到瑞安林垟老家,入私塾读书,启蒙老师是族中长辈金晦。金为一方名儒,与孙诒让、黄绍箕人称“瑞庠三君”,刘绍宽、黄庆澄皆出其门。他倡导颜李学风,深究佛、老、墨学说,且对清政府及地方豪强深恶痛绝。他的言行对日后的金嵘轩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906年初,受当时留日风气影响,在金晦的鼓励下,19岁的金嵘轩东渡日本求学,先后在东京东亚日语预备学校、弘文书院、东京数学馆、东京高等师范学院读书。留日期间,“结识章太炎、陶成章等革命党人,并从章氏游,接受民主革命思想”(苏渊雷《著名教育家金嵘轩先生传赞》)。五四运动爆发后,他还参加过留学生捣毁中国政府驻日公使馆的活动。

    立志教育 创立师专
      
    1921年4月,金嵘轩学成归国,立志教育。先后在浙江省立第十中学(温州中学前身)、省立第十师范学校(后并入十中)、浙江省地方自治专修学校、江苏省立镇江中学、福建省立师范学校、浙江省立温州师范学校、瑞安县立中学、永嘉县私立济时初级中学、温州中学任教,历任上述学校教员、主任、校长等职。其间,先生还担任过浙江省教育厅督学、省教育厅社教科科长、南京中正书局编辑部教育期刊编辑等职务。
      
    1956年6月,金嵘轩先生参加省人民代表大会,会议期间,他联合温籍知名人士王国松、沈铄之、夏承焘等人向省人大提出创办温州师范专科学校的提案,得到省府的重视。回温以后,他以副省长的身份兼任筹备委员会主任,各方奔走,积极筹划。经过多方努力,这年10月,浙南地区第一所高等学校——温州师范专科学校诞生,中共温州市委任命时任温州市副市长的金嵘轩兼任温州师范专科学校校长。

    “三长温中”受命危难
      
    在金嵘轩先生的教育生涯中,“三长温中”被传为佳话。回国之初,他入十中任教,并兼任十师教员。1923年,十师并入十中后,先生任师范部主任。翌年8月,他经乡里学子的推戴,受教育厅长张宗祥的加委,在政局动荡中出任浙江省立第十中学校长。
      
    金嵘轩先生二“长”温中是在1946年。由于校长朱一青辞任,温中校长一职虚悬己久。先是校友会电请省厅就地择贤,聘请先生出任。时先生因已任县立瑞安中学校长,辞不受命。继而学生代表访问先生,面致欢迎之词,同时投函温州三家大报,“绝对要求”、“热烈欢迎”先生来校,并向地方父老求助。乡贤夏鼐、王季思、沈炼之等也盼望先生出任,永嘉县参议会、专员余森文暨各县县长、联名“劝驾”。《浙瓯日报》也发表社论:“现在的温中,正象一个迷途的旅行者,在仿徨失措的情景中,也只有借重识途的老马了。”情词至为恳切,先生深为感动,为温中教育计,年近花甲的他,毅然决定再度主持校政。

    1949年5月,温州解放,百废待兴,受党和政府的重托,先生第三次出任温中校长。前两次出任温中校长是在政局动荡的年代里,先生壮志未酬,而此次是在光风霁月的新境遇里,正是大显身手的时候。当年先生已62岁,但他精神振奋,老当益壮,以百倍的热情学习和贯彻党的教育方针,全身心投入到教育事业中。
     
    金先生“三长温中”,都是受命于危难之际,但他迎难而上,满腔热情,竭尽全力办好学校。

    保护校产 毁家纾难
      
    先生首任十中校长期间,教育经费长期没有着落。为了维持教学秩序,他以私人名义借贷,以敷校用。1926年冬,正值北伐战争,因听闻军纪败坏的孙传芳部属福建督军周荫人队伍过境,温州陷入极度混乱之中,居民纷纷趋避,师生也闻风而散,而一些客籍教员因缺少川资,无法归家。先生素来体恤下属,遂决定将所储附小校舍建筑费二千元暂予分发。同时紧急动员职工将善本图书暨珍贵仪器及时分藏邻近民众家中。果不其然,周部到温州后占住十中,“学堂荡毁变猪窝,薪木毁伤遗矢多,知道几时重整理?海滨邹鲁辍弦歌”(杨青《丙寅冬闽军过温记事竹枝词》)。所幸先生有先见之明,未雨绸缪,避免遭受更大损失。半月后,周荫人率部北上,由于政权迭遭变更,社会秩序极为混乱,教育经费无从着落,各地学校均告停课。到了1930年秋,省府的教育经费尚无固定来源,全省大中小学纷纷告急,风潮迭起,先生建议新任教育厅长张道藩向省府提案,以公债票代偿,虽准许照办,却仅发半数,不足差额仍然很大。先生当时已不在任上,睹此窘境,他不惜卖掉祖产良田二百亩,得银八千余枚,另借高利贷二千银元,共一万银元,偿还校外债务,补发教职员的欠薪,使家乡教育渡过了难关。先生毁产纾难的义举,传为美谈。

    热爱真理 视生如子
      
    先生热爱真理,追求进步,关心爱护学生。1924年秋,十中早期校友、中共中央秘书谢文锦自莫斯科东方大学学成归国,在浙南创建了浙江省直属中央的第一个党组织——中共温州独立支部。谢文锦在温州活动期间,先生曾邀请他来校公开演讲,宣传十月革命。先生不满时政,同情和支持师生的革命活动,当时十中有进步刊物《温州学生》、进步社团“血波社”、“宏文社”等。
      
    学生领袖蔡雄与陈琢如、苏渊雷等主持温州学联工作时,“致遭浙省军阀忌恶,先生获当时道尹张宗祥暗示,力为保护,此则世所未知者也”(苏渊雷《著名教育家金嵘轩先生传赞》)。据十中学生朱叔华回忆,1926年冬至1927年春,国民党极右派计划逮捕一批思想进步的学生,其外甥陈适、侄儿朱澄都被列入黑名单,后来他们顺利逃到了朱的住处。当朱问起二人何以得知当局要逮捕他们的消息时,二人告诉他,是金校长通知他们逃匿的。
      
    1947年6月,温中学生响应全国学生反内战、反饥饿运动,组织城区中学举行游行。金先生一面告诫学生要严密组织,另一方面采取“合法”手段,电告地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余森文(余作风开明,倾向进步),要求他保障学生游行安全。学生游行时,先生亲自参加。这样做的目的,就当局看来,是“防止越轨”,实则是保护学生,相机行事。后来余专员到场,先生又挽住他一起走在队伍前头,直至游行结束。

    1948年5月,温中、永中、瓯中三校学生出了纪念“五卅”联合画刊,揭露国民党假民主、真独裁的反动面目,反动的师管区密令学校“严究共党分子”的活动,先生一面和当局虚与委蛇,一面暗中约见学生吴崇源,向他出示密令,劝其隐蔽。在国民党统治时期,先生多次拒不执行政府要求学校协助镇压学生运动的密令,想方设法营救和保护进步学生。当年有不少学生受过他的保护,在先生的追悼会上,陈时敏送来挽联:“虎口得余生,长念恩师功德;凤山成初犊,难忘儒雅音容。”表达了当年受保护的学生对先生的感激。温中学生、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布法罗分校物理学教授林松涛在纪念金校长的文章中说:“当时政权不稳,通货膨胀,学潮频仍。金校长却能顶住当时政府的压力,充分保护学生安全。就我记忆所及,温州中学从未有学生被捕的事发生过”。

    广延名师 诚意感人
      
    先生治校如蔡元培之治北大,首推人事。他广延名师专家时,只计学校之需,不讲私谊,不问政见,只要有一艺之长,即使有负俗之累,也毫不计较。抗战时期,他在永嘉济时中学任校长时,为了访求教导主任,他不辞辛劳,步行一整天到乐清聘请。有一次,他去远处访问一位教师,那位教师问他:“先生何不乘舟,却徒步而来?”先生答道:“这表示我聘您的一番诚意!”“士为知己者死”,先生的诚意感人至深,他三任温中校长期间,应他之聘前来任教者大多是学有专长的名师,以中、英、算三门主科为例,有朱自清、夏承焘、杜天縻、魏肇基、李孟楚、谢玉岑、伍叔傥、朱芳圃、管雄、吴天五、马骅、马公愚、刘延陵、夏鼐、沈炼之、樊祖鼎、徐朔方、陈叔平、杨霁朝、陈仲武、陈修仁、臧谓英、姜渭民,还有洪特民、谢循贯、金宸枢、王亦文、董锡麟、朱介夫、陈湜等。

    人格魅力 言教身传
      
    先生言教身传,以其清新庄重的外在形象和雅量高致的人格魅力影响学生的思与行。他每天凌晨起床锻炼身体,无论早操和晚自修后的晚操都与学生一起进行,少有缺席,无论降霜下雪,坚持冷水洗浴,还常练太极拳、气功,做八段锦、易筋经。生活重规律,饮食尚清淡。他的房间几乎一尘不染,图书物品陈放极为整齐。有学生在怀念文章中这样写道:“先生的身教更加给人以难忘的印象。他的仪表朴素而整洁,他的风貌自然而端庄。身材不高不矮,稍带清癯。常穿浅色长衫,单薄而清洁,光润的脸上,常露微笑”(朱维之《先生的风范与日月长存》)。先生待人亲切、和蔼、诚恳、谦逊,不少同事和学生在纪念文章写到与他相处如坐春风、如沐时雨。郁宗鉴先生在《一个纯粹的人》一文中写道:“我深深感觉到他是一个诚恳宽厚的长者,是师表,是知识分子的楷模。”

    校长一职,琐事繁多,但是先生事无巨细,势必躬亲,重视调查了解。他既关心老师的教课和学生的学习,又关心师生的生活,经常检查师生的伙食,重视营养和卫生。他还每每亲自去学生寝室查访,碰到学生患病,总是一再去慰问。
      
    先生宅心仁厚、诚以待人。先生属下,无论是教师、职员、工友还是学生,遇上天灾人祸,先生总会发起捐助,或通过其它途径减轻当事人的负担,共渡难关。大家碰到什么困难,先生总会想办法帮助解决。先生少时塾师陈霖去世有年,但每逢新春,他若回乡,必去师娘处拜年问安,与其女儿以师兄妹相称,师门家里如有困难,先生无不给予援助。纪念先生百岁诞辰之时,受其恩惠的朱叔华、王季通、谢安鏐、管雄、谷擎一诸公纷纷撰文以示悼念。
      
    公私分明 甘于清贫
      
    先生为人,严于律己,顾全大局,公私分明。他当了那么多年的校长,从没有谋取过私利,没有批过条子让未经考试的学生入学。夏鼐先生回忆:“……那是1924年夏间,我在十中(温州中学前身)附小,正式念旧制春季高小第三册的小学生,还差半年才好毕业。当时学制变革,允许跳过半年考初中的,这样要加一把劲儿,我和同班同学金志庄在一起,时常到九山旁边的城墙下温书……在考期临近前,有一次,志庄忽然对我说他不去投考了。我听后不胜惊讶,原来是这年暑假里,他父亲金嵘轩先生受任十中校长,不让他报名投考,志庄说他父亲认为大部分应届毕业生落第,而还未毕业的校长儿子居然考上了,人家将怀疑有私弊,我听后默默无语……”(《瓣香集•九山乡梦绕师门》)。先生弥留之际,写给后人的一纸遗嘱是:一、公私物件要分明;二、正派家风要树立;三、国家财富要重视;四、家庭教育要严格;五、终身为祖国服务。
      
    先生为家乡教育毁产兴学,为贫困学生慷慨解囊,而他自己却自奉俭朴,甘于清贫,日子过得非常简单。他别无嗜好,解放前任温中校长时,每餐仅一菜一汤。据他儿子金志纯回忆,他一只从日本买来的挂表,一直用了四十多年,到了实在无法使用时,才花三十元买了一只极普通的国产怀表。他衣着朴素,平时只穿一件兰色长袍,着一双布鞋。一双皮鞋穿破了还舍不得丢,一只破公文包用了几十年也不换。

       暮年盛世 老当益壮
      
    先生终教育一生。回国之初,他联络同里周予同、李笠、伍叔傥、薛祀光、李孟楚、洪特民、陈逸人、林炜然、林镜平等青年知识分子创“知行社”,以“知行务实图救国”,他热爱祖国,想以阳明之学救国。他也曾试图通过乡村教育与民众教育的途径提高全民素质,从而实现他的救国目的。但是,在旧中国的黑暗岁月里,他没有找到光明。全国解放后,年逾花甲的金先生说:“数十年来,我抱着一颗赤诚的心从事教育事业,可是盲人骑瞎马暗中摸索,直到今天,我才找到了方向和道路,这个喜悦简直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所以,我更鼓起余勇,在毛主席和共产党领导下发挥我的才能,发出我的光热,为人民的教育事业,以遂我终身服务教育的初衷”。
      
    在第三次荣任温中校长时,他已62岁,但他老当益壮,充满青春活力。“在一天的校园生活里,时时处处可以看到老校长的身影:清晨,在喧闹的操场上;白天,在宁静的课堂和活跃的课外活动场地里;晚上,在静谧的自修室里。厨房和宿舍,图书馆和实验室,到处有他的踪迹”(谷擎一《兰陵三祭酒门下多英才》)解放后,先生参加过中国民主同盟,担任过民盟温州市委员和主任委员。1955年,在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上,他被选为温州市人民政府副市长,而且一直蝉联到第五届人代会。他同时兼任温州一中校长,还兼任过温州师范专科学校第一任校长,温州市体育运动委员会主任,温州市青少年业余体育学校校长,温州市政协副主席、文教卫生委员会主任委员,浙江省政协第一届委员、第二、三届常务委员等职。
      
    “一生教育为怀,凡如毁家偿债,恢宏黉宇,拯护学子诸端,皆吾公独力撑持,德业作群流典范;平素知行务实,尤以延聘良师,培育英才,搜集丛书为主,看此日百年纪念,英灵仰万古云霄。”这是先生学生、温州医学院已故教授缪天荣和吴性慧夫妇缅怀先生的联语,堪为先生一生的写照。

    (曾平汪/文 温州大学报2012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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