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风采
    温大学人

    吴绶镐:生活在色彩花鸟中

    作者:  编辑:  来源:温州都市报   日期:2010-04-08  阅读:

    据报道,第十一届全国美展暨首届中国美术奖创作奖获奖作品、提名作品展,最近在北京中国美术馆落幕。对于这届全国美展的中国画作品,有媒体指出:“……其中关于中国画的问题,应该说到本届为止已经显现出了危险的信号。”所谓中国画危险的信号,缘由是“‘写’的传统正在走向失传,‘写意’的艺术正在逐渐消失……中国画缺少写意的精神和写意的面貌,将失去中国画的精彩。”这里将“工笔画”置于众矢之的的窘境。其实,我也多次听到类似的话,不少画家议论着、担心着。在温州,吴绶镐先生是花鸟工笔画家,他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我有着浓厚的兴趣。

    吴绶镐1945年6月15日出生于瑞安湖岭镇附近山村一个打篾匠家庭,7岁随父母迁居温州,先后在南蝉桥小学、永楠小学、育英小学就读,自幼喜爱书画。1961年从温州二中初中毕业,1963年考入温州市工艺美术学校,毕业后分配至温州市工艺美术研究所工作,同年受单位举荐考入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深造。1968年毕业后回到原单位工作。1975年在温州名家徐堇侯先生门下读书习画。1988年调入老温州大学艺术设计学院任教,2000年6月退休。曾任温州市美协副主席、温州市美术家协会顾问。现为浙江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浙江省花鸟画家协会会员。

    数十年来,吴绶镐坚持花鸟工笔画创作,在浙江省花鸟画界有一定的影响力。1980年他创作的工笔花鸟《白孔雀》在浙江省第二届青年画展中获得二等奖和全国第二届青年画展三等奖,这是改革开放后我市第一件美术作品在全国获奖。1989年他的花鸟工笔画《碧波传声》被天津艺术博物馆收藏。2000年以前他的作品参加全国、省级展览20余次,其中获全国花鸟画优秀奖三次。他的作品还曾多次参加厦门、贵阳、桂林及喀麦隆、马来西亚、日本等国内外联展。自1980年后,年画创作颇丰,其中年画《百鸟图》印数达100万份。年画《百鸟朝阳》获得1983年浙江省年画创作二等奖。他的作品曾多次作为市政府出访国外的礼品。


    关注吴绶镐的花鸟工笔画已经有些年份了,上世纪90年代我曾经在《浙江画报》上发表过读他花鸟工笔画心得的文章。我喜欢他的构图、用色、笔墨和意境,直至今天。

    眼下,我们的社会讲究学历和职称,为此有人乐此不疲,拼命钻营,千方百计捞个职称。年前,当向吴绶镐提出要采访时,他说他只是个中级职称的人,甚至连中国美协会员都不是,进不了温州学人行列。我说,不是的,专栏是看学历,也看职称,但不是全看,看重的是采访对象对温州文化的贡献,是不是有真本事。正如林剑丹称,吴绶镐的工笔花鸟画是当代温州第一人,值得写。我的话减轻了吴绶镐的负担。

    吴绶镐家中最占面积的是他的画桌,桌上除了文房四宝外,几盆君子兰和大朵惠兰正开得色彩缤纷,好闹猛的。四周墙壁上悬挂的不少是他自己创作的花鸟画。著名画家张大千画猴养猴,其兄张善孖画虎还养老虎,被画界传为佳话。吴先生画花鸟,他的生活中充满花花草草,鱼虫翎毛的情趣,也许这是无意中营造的吧。

    几年前吴绶镐因颈椎染疾,术后左脚欠便,出门必拄拐杖,可是坐在画桌前,他的双眼顿时明亮了起来,谈笑风生……

    过于求细求详求逼真,将工笔画引入歧途

    金: 一直想向你请教工笔画创作中的一些现象。现在许多年轻人热衷于将工笔画的细致推到前所未有的极限,甚至将画中的一切都表现得惟妙惟肖,这样的作品往往得到美术大奖的青睐。因此有人说已经出现“危险的信号”了,不知你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

    吴:我也看到了这种不正常的现象,这与历届的全国美展导向有关。上世纪80年代,著名工笔重彩画家潘洁兹,首次提出成立“全国工笔画会”,这对推动工笔画的发展和繁荣起到了积极作用。但是,在历届评选获奖作品的过程中,过于强调求细求详求逼真,将工笔画的创作引入歧途。如有的获奖作品成了中国画的西洋画,以照片为主要参考材料,不择手段仿真,好像越逼真越好。失去了中国画用笔用墨的“写”的核心与精华,这就不好了。中国画是以写心抒怀为主要功能的,主要表达作者的情感、感受和胸怀,与古典诗词创作相近。大名家黄宾虹先生说过,“江山如画”,正反映了江山不如画美,江山是自然天成,总有缺陷,画有人工之剪裁,可以做到尽善尽美。从另一个角度也反映了画家的创造能力与创作水平,不然还看什么美术作品呢?不如看照片、录像了。

    现在社会风气浮躁,很多艺术作品都反映了这种情况。像央视的春晚,不也存在一种媚俗的倾向吗?除夕夜的春晚,我就不看,画画去了。

    好的工笔画应远看是写意,近看是工笔

    金:读你的作品,觉得你的工笔花鸟是工中带写,写中有工,这是不是你对工笔画的理解?或者是你对工笔画的追求?你是如何在创作中体现的?

    吴:工笔画中,五代画家徐熙与黄筌齐名。画史评曰:“黄家富贵,徐熙野逸。”我喜欢徐熙的风格。虽然上海画家陈佩秋先生说徐熙的作品绝难临摹,而我反复研读他的《雪竹图》作品。他的勾、染、写中将感情融入,施展了自己的才艺,达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令人敬仰。因此,我认为,边勾边染边画能表露心灵,可以把稿本当成依据,进行反复修改,这样的作品才能将心迹表现出来。就以我1998年创作的后又获奖的《寒江双鹭》为例,有的人认为此画不能算工笔花鸟,但我认为这是最能表达我艺术追求的作品,就是我要的工笔花鸟画。我主张,好的工笔画远看是写意,近看是工笔,这也就是你说的工中带写,写中有工的效果。

    金:去年秋天,你与吴永龙在瑞安玉海楼联合举办书画展,你的作品不论是工笔花鸟还是写意翎毛,确实给人艳而不俗,工而不僵的感受。特别是你的用色,明亮鲜活透彻,而且层次分明,从而渲染出杜鹃的鲜艳,紫藤的生机,芙蓉的秋意,玉兰的洁白,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是否再谈谈你是如何理解色彩的?

    吴:中国画自古讲究色彩,“丹青”是中国画的代名词。宋、元、明之后,出现了水墨写意画,而且以水墨为贵,黑白为上,许多文人画家认为丹青体现的是富贵,染有俗气,是为帝王服务的。甚至认为工笔画有匠气,为工匠之制作。对此,我在创作中不得不考虑。我们都有体会,过去小地方人到上海等大都市,不少人是穿红红绿绿的衣服去的,而上海人却已崇尚“高级灰”了,这是与人的修养、气质相关的。这对我有一定的启发,于是我吸收了西方的色调,注重装饰色彩的运用,喜用复色,从而产生以灰色为主的色调,如红色一定加冷色,收到了灰色调的效果。如画玉兰,用冷色可达到洁白无瑕的玉石质感,从而达到了静雅轻灵的效果。我认为,工笔画要给人以艳丽而秀雅、工而逸的艺术享受。不过,这仅是我个人的理解,现在的艺术院校,中国画系不开设色彩学课程,实在是一个缺憾。

    我的理想就是要当画家

    金:相识这么多年,第一次聆听你对色彩的理解,颇有见地,对我读懂你的作品有点拨之功。读画如同读书,听听作者的创作意图可增加对作品的理解。我再问你,创作工笔花鸟画费时又费神,你为何选择这种画种?是受谁的影响?

    吴:我出生在瑞安湖岭山区,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平日里一边种田,一边打篾,母亲是位打软簟能手。我对画画的喜欢是心性使然。记得小学读书时,同班一位名字叫寿喜的同学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对我影响很大。他的字写得横细竖粗,令我敬慕,开始与他交往,自己也动手涂鸦。在育英小学读五年级时,老师要学生写《我的理想》作文,有同学的理想是当解放军或者工程师,我就是要当画家。人,特别是孩童时代,家长的赞赏鼓励对成才大有作用。我就是在大家的鼓励下越来越喜欢画画的,一直到今天。

    由于喜欢画画,在温州二中读初中时,府前街的裱画店是我学习画画的课堂,几乎每天下午放学都要背着书包到那里看画作,今天没有新的装裱作品上画板,相信翌日会有的,于是第二天又去……那时,古旧书店也是我喜欢去的地方,一分钱买一张杂志封面,其乐融融。这些封面有的是名家的作品,我是一边阅读,一边临摹,爱不释手,对我的画画大有进展。

    至于我选择工笔花鸟,那是有个过程的。我原来喜画人物的,在特定的年代中,发现人物创作与敏感的政治倾向有关,而花鸟画相对比较缓和,大不了是资产阶级情调,所以转向了花鸟画。

    画要做到水罐清、墨笔干,惜墨如金

    金:刚才,我一进来就注意你画桌上的笔洗罐,清水盈盈的,没有墨笔洗涤的丝丝余墨。之前,曾听张索说过,你在创作作品时是很少用笔洗罐洗笔的,而且成了你创作的绝招,被温州书画界同人传为佳话,其中有什么奥秘吗?

    吴:奥秘是没有的。这应归功于师公徐堇侯先生。师公曾师从汪香禅学画,擅长意笔花卉,又是温州当代十大名老中医之一,在温州是位诗文造诣深厚的书画名家。我于上世纪70年代到徐门拜师学艺。平日里,师公时常对我说,画画要做到水罐清、墨笔干,强调的是惜墨如金,只有把笔上的墨用完了,画面方能丰富,笔墨才能多样。其实就是用笔的快慢,墨色的浓淡之分。无独有偶,著名画家何海霞也说过类似的话。因此,我在创作中尽量把笔上的墨用尽,所以水罐里的水也就清净了。不过,他最强调的是画花鸟要有感情投入。他说,每当看到春风里的桃花时,总感觉到桃花为我而动,冲着我在笑。这些教诲使我受益终生。

    金:哦,徐堇侯的写意花卉很有文人画气质,人称“东瓯才子”,他对著名画家刘旦宅的影响也很大,刘旦宅在提及老师时,总会说到徐堇侯。我也在你的画中看到他的影子,一种文人的气质,我想问你徐堇侯先生对你影响最大的是哪些方面?

    吴:我有幸在师公徐堇侯处看他作画,边说边画,挥笔运墨,干湿浓淡,点色用水,随意点垛,在墨、水、色的运用上有独到、精辟的见解。我们在赞叹、幸福而心有领悟中学习技艺。师公以高深的学养、宽博的胸怀,寄情于书画作品之间,成为我学习、创作的典范。

    金:我再问一个问题,你好像有段时间,因创作年画而获奖,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去画年画?

    吴:那要从我创作工笔花鸟画《白孔雀》说起。1979年中国的改革开放刚刚起步,画坛也有点活跃起来,接着听说省里要举办“文革”后的第一个画展,开始在征稿。当时已经30多岁的我就偷偷地在家里试着创作,用了10天时间画了一件3米×0.8米的《白孔雀》。送到省里后,先获得第二届青年画展二等奖,然后在全国第二届青年画展中获三等奖。这样,我在省美术界有点小名气了。

    当时,中国百废待兴,人们对文化的追求逐渐萌动,春节传统年画的需求量猛增,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编辑找我,要我创作年画。我就与陈正治合作,创作了《争艳图》,发行量达20万份。后来,又合作创作了《百鸟图》,发行了100万份,独立创作了《百鸟朝阳》,还获得了浙江省年画创作二等奖。那时的稿费低得可怜,只有60元,可是仍是高兴得很。

    少年要有才气,中年要见功夫,晚年便靠修养

    金:听说,你有许多弟子分散在全国各地,他们个个成绩裴然,同时他们也十分感谢你的教育有方,其中有什么经验可借鉴的吗?

    吴:我确实带了不少的学生,他们少年时起我就予以辅导,引导他们走上美术之路。如今他们当中有的成了博士、研究生、大学教授以及书画专业创作人员。现在他们的职称都比我高,成就都比我大,这是令人欣慰的。当学生超过老师时,老师是很满足的,我从他们的成就与学识中得到了提高。

    金:多少年来你对工笔花鸟画情有独钟,苦苦追求,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请你用一句话说说你对书画创作的感悟?

    吴:首先是人品,以品格为上。品格不正者,才艺再高也成不了才。一个人,少年要有才气,中年要见功夫,晚年便靠修养了。

    (作者: 金辉 来源:温州都市报201004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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