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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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才相遇诉芳情 一段姻缘惜难成——郑僖与吴氏女诗翰传情

    作者:温大老干部工作部  编辑:  来源:温州日报   日期:2015-04-15  阅读:

    郑僖(约1288-1343),字宗鲁,号天趣,元平阳郑岙人,元泰定元年(1324)进士,授承事郎台州路黄岩州同知。僖通涉经史,淹有词翰,诗文多散佚,惟《春梦录》一卷,记述与永嘉(今鹿城区)吴氏女恋情故事,颇为人传诵。

    延祐四年(1317),郑僖未第前客居温州郡城洪府授教。西邻有吴氏女,生长儒家,才色俱丽,精晓琴棋诗书。其父早逝,遗命宜嫁儒生,女亦自负不凡。一日,媒妪来言女家择婿而难得其人,洪府公子戏欲举僖求之。僖辞以已娶,不期媒妪欲求僖诗词达于女氏,僖为赋《木兰花慢》词一阕。翌日,吴女送和作至,媒妪且言:“女见此词喜,称文士之美,但母氏谓官人已娶而不可。”然女独怜僖之才,赓唱迭和,翰简传情。僖观所和两词,深不能忘,“其才情标致岂易得哉!”再赋诗三首:
    银笺写恨奈情何,料得情深敛翠蛾。须信梅花贪结子,东风着意杏花多。
    翠袖笼香倚画楼,柔情犹为我迟留。何时共个鸳鸯字,吟到东风泪欲流。
    两才相遇古来难,重写芳情仔细看。莫待后时空自悔,不如闻取舞双鸾。

    吴女步韵和云:
    慈亲未识意如何,不肯令君画翠蛾。自是杏花开较晩,梅花占得旧情多。
    残红片片入书楼,独倚危栏觉久留。可惜才高招不得,红丝双系别风流。
    今生缘分料应难,接得新诗不忍看。谩说胸襟有才思,却无韩寿与红鸾。

    韩寿红鸾:晋韩寿为司徒贾充门下小吏,与充女相爱慕,踰墙幽会,事发,充以女妻寿,见《世说新语•惑溺》。女诗尾系语云:“屡蒙佳什,珍藏箧笥,福浅缘悭,不成好事。母命伯言,不期违背,一片真情,翻成虚意。数语赠君,盈盈垂泪。”复遣乳母来观,述喜慕之意,愿托终身,欲虽居贰室亦不辞;且嘱僖托相知之深者往说其母。僖作俪语以报:“嗟伉俪之无缘,徒唱酬之相与。此日落花流水去,遥想芳尘;他时折桂月中归,必贻后悔。”又续以诗云:
    画梁双燕舞轻尘,只见新诗不见人。夜夜相思飞蝶梦,东风着意杏花春。
    风流才思古难全,若得相逢不偶然。有约绿杨门外过,珠帘半卷露婵娟。

    吴女答书云:“两才相遇,方图结于红丝;一语败盟,又空成于画饼。诗词寄恨,蜂蝶传情。齐眉之好已休,众口之辞不息。鸳鸯枕上,夜夜相思;蝴蝶梦中,时时欢会。”并和前诗二首:
    才高岂肯困泥尘,雁塔名香第一人。却笑此生缘分浅,可怜辜负两青春。
    琴棋书画艺皆全,一段风流出自然。院宇深沉帘不卷,想君难得见婵娟。

    是日,吴女又寄绣领至,工夫精巧,云“此是十年工夫所绣者”,矢意相从。僖复寄诗四首:
    领中垂绣蹙双鸾,幼小工夫此最难。日久罗襦香欲褪,多情拆寄郑郎看。
    落花时序易消魂,忍看云笺沁粉痕。近日恹恹香玉瘦,可怜和泪倚重门。
    绣线慵拈梦乍醒,风流谁画柳眉青。琵琶声里昭君怨,莫向他时不忍听。
    嫩柳娇依道韫家,东风何事苦惊鸦。流莺欲住频回首,尽日愁肠恼落花。

    道韫:东晋女诗人谢道韫,聪慧有才识,为谢安所赏识。僖托吴槐坡山长往女家说合,然其母终然不允。有周氏子,挟财以媚其母,遂纳其定礼。女号泣曰:“父临终命归(嫁)儒士,周子不学无术,但能琵琶耳。我誓不从周氏!”因佯狂,掷冠于地。母怒殴之,女发愤成疾。答书云:“午间再辱云笺,披味恍如会晤之为快。恐天不假之以寿,万一抱恨而归,亦为君耳。兴言至此,悲涕涟涟。但以坚心为念,好事亦不在匆忙。衷肠非笔可尽,切祈尊照。”又寄和二绝:
    泪珠滴滴湿香罗,病袖芳肌瘦减多。怪得夜来春梦浅,不知今日定如何?
    青衣扶起鬓云偏,病里情怀最可怜。已自恹恹无气力,强抬纤手写云笺。

    女病且笃,母乃大悔,惧逆其意,遂以定礼付媒妪,退还于周。然女病竟无起色,以书遗僖曰:“哀哉,古人云‘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诚哉是言!一自女媒通好之后,妒情之辈登奴门者其说不一,有云先生贫者,有云子多者,有云妻妒行者,奴闻之若风过耳,但以真心而待。况兼母与伯,以奴之身色才艺俱全,岂可为人次妻?而周舍挟财以媚母氏,遂以一红一书为定。奴乃泣涕不已,两被母凌,以致成病,而相思之情,又何可胜言!念欲窃香相随,奈千方百计不可,而此病愈危。若此生不救,抱恨于地下,料郎之情岂能忘乎?临终哽咽,不知下笔处,奴扶惫拜上。”女泣谓其青衣名梅蕊者曰:“我爱郑郎,生也为郑郎,死也为郑郎。我死之后,汝可以郑诗词书翰密藏棺中,以成我意。”未几,竟怨愤亡,年甫二十。僖闻之痛绝,以文寄祭,又作《悼亡吟二首》。

    这是一段缠绵悱恻、凄怆伤感的情爱故事,也是含血和泪、用生命写下的凄美篇章。吴氏女的诗词翰简,不惟“字含玉润,韵染兰香”,妙句难忘,芳心可掬;更在其一往情深,对自由恋爱、婚姻的热烈企盼和勇敢表白,以及愿望得不到实现时的怨愤,“之死矢靡它”的决绝之心,所以令人感动。“非徒爱其才也,感其心也”,“临风悒怏”,数百年来曾经打动无数读者的心弦。

    郑僖的《春梦录》传奇广为流传,除全文见载明陶宗仪《说郛》外,明姜准《岐海琐谈》、王会昌《诗话类编•闺秀》、清徐釚《词苑丛谈》、曾唯《东瓯诗存》亦各选载其事其诗,论者媲美于唐元稹之《会真记》。然封建说教者斥为“拂性”,谓“才美虽可夸,名教未足数”(嘉子述《春梦录后序》)。明支允坚《艺苑闲评》云:“元稹作《会真记》,郑僖作《春梦录》,自表其失行;牛僧孺作《周秦行记》,自陈其荡志,读之令人作恶。”适见迂腐,不足为训。

    (陈增杰/文 温州日报20150207/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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