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风采
    温大学人

    追怀温师院陶冶我:讲话结巴却充满讲课魅力 耕耘讲坛如细作田间

    作者:  编辑:  来源:温州日报   日期:2017-04-01  阅读:

    温州师范学院(今温大)的陶冶我老师走了。在今年1月的一个温暖的夜里静静地走了,正如他所喜欢的诗句:我静静地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陶冶我是中文系的外国文学课教师。
    作为大学教师的內涵,他应有尽有;作为大学教师的仪表,他应有尽无。有次,他到一家高级宾馆去探望从海外归来的朋友,却被门卫因其“衣衫不整”而被拦在门外。
    他是名副其实的“园丁”:他拿着教材去教室上课和农民拿着农具去田间耕耘的模样一般。
    除了上课教书,下课搞科研,他对万事不关心。你若问他刚调来的学校书记是谁,刚上任的校长叫什么名字,他恐怕都不会知道。这样的人,在别的学校或许会被按上“只教书,不育人”的帽子。但在温师院中文系,他却年年是几乎全票通过的先进。如果那年的先进教师只有一个名额,有些教师就会在选票上只写一个“我”字。若问中文系的学生哪位老师的课上得好,也会有人拖长声音说:“我——”
    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惑着我。
    作为教师来说,他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口吃。
    一个连见面打招呼的几个字都说得结结巴巴、像海绵里强挤出几滴水的人怎么会在大学的讲台上口若悬河呢?但据学生们说,陶老师在上课时,语言的拖沓、凝滞和停顿,恰好会落在一句话的情感起伏、节奏变化的关键节点上,所产生的课堂教学效果是任何口齿伶俐的教师所不能企及的。
    真有此事吗?
    不管怎么说,学生粉丝数他最多;好大一部分学生都推他为教师第一。
    他学贯中西,既能用流利的英语朗读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又能用抑扬顿挫的声调作中国古诗词吟诵。他甚至对京剧唱腔颇有造诣。在一次毕业生的晚会上,他的一段麒派老生的唱腔获得全场满堂彩:“……我为你披枷带锁边外去充军……”
    而他,也确实曾披“枷”带“锁”去充军。
    陶冶我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先后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本科生班、山东大学中文系文艺理论研究生班毕业的。先是被分配到济南的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教书,后转到一所英语专科学校教书,再转到一所中学教书。在“文革”前后,他被戴上“坏分子”的帽子,被开除公职、扫地出门,充军发配到他的家乡泰顺山区接受监督、进行劳动改造。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温师院发现了他,硬自把他挖了过来,进了中文系当临时代课老师。
    别看陶冶我头上的这顶帽子只有一个不起眼的“坏分子”商标,它在“文革”结束十一年后,还牢牢地箍在他的头上,纹丝不动。中文系为了摘去他的这顶帽子,连续奔波了七年,最后那次是系书记带人在济南待了整整四十天。山东省有关部门的人看不下去了,委婉地劝他们先回去,这里一定尽快办好陶冶我的平反手续,把文件寄过去。但系书记朗声回答:“我们是奉温州师范学院中文系全体教师之命,来为陶冶我老师平反!我们只能拿到他的平反文件回去复命!”幸好在第四十天的上午,中央发布的文件到了,指明这类所谓的“坏分子”一律平反,一风吹掉。
    系书记拿到山东省有关部门给陶冶我平反的文件,在乘夜车赶回温州的当天下午召开了中文系全体教师会议。他在会上讲了整整3个小时。这40天的经历足足可以拍一部20集电视连续剧《平反苦旅》。
    陶冶我终于平反了!
    陶冶我可以转正了!
    两鬓苍苍的陶冶我终于可以从一个大学的临时代课教师转为大学的正式教师了!
    这时,离他退休的日子也不远了……
    他是去年夏天因心肺功能衰竭住进市中心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后转到温医大附一医的重症监护室,再转到市中西结合医院的重症病房……直到今年初那个温暖的夜。
    他走了。他留下的56个备课本——外国文学教案,在书柜里整齐地摆放着。在他临进医院的一个多月前,我在路上遇到他,问他近来忙些什么。他说正在计划编写一套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教材。一句话把我惊得目瞪口呆。莫非他想下辈子还在大学里讲外国文学课?或许是他突然联想到了自己这魔幻而又现实的一生吧!
    我站在那里看他离去的背影。这是在我眼中,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背影——像他正走向教室上课,更像一个农民正走向田间耕耘……
    撰文:胡兆铮 来源:温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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